在吹面不寒的春天裡,沒什麼比一棵薺菜更野。至於有多野?晉代就有人專門寫過一首《薺賦》:
“鑽重冰而挺茂,蒙嚴霜以發鮮。舍盛陽而弗萌,在太陰而斯育。永安性於猛寒,差無寧乎暖燠。”
薺菜的生長几乎算得上是“蠻橫”。
有一種薺菜的葉片是銳利的鋸齒狀,再加上欲滴的翠綠,看起來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刀刃,劈開凍了一個季節的泥土和那些礙手礙腳的雜草,兀自生長。它很懂得“搶地盤”的竅門,不圖秀於風中,只一味緊貼著地面,用大朵大朵的綠意鋪得漫山遍野。
每到這個時節,家裡的大人總不會放過拉著孩子出門勞作的樂趣。一人挎一個籃子,用倒三角的剷刀齊根切下一叢薺菜。因為它造型刁鑽,稍微沒貼著地皮,葉片就會散架,看起來不復薺菜的野性,羸弱得讓人瞬間失了胃口。
不過薺菜是復原力超強的野菜,哪怕蔫得萎靡,只要在水裡泡一泡,皺成一團的綠意就會舒展開來,不斷豐滿。薺菜那麼堅韌以至於什麼食材都搶不掉它的風頭,秘密就在那一味桀驁不馴又洶湧澎湃的鮮。
在汪曾祺出身的南方小城,薺菜是少有的能上酒席的野菜。
“薺菜焯過,碎切,和香乾細丁同拌,加姜米,澆以麻醬油醋,或用蝦米,或不用,均可。這道菜常摶成寶塔形,臨吃推倒,拌均。拌薺菜總是受歡迎的,吃個新鮮。”
從小聽著“薺菜馬蘭頭,姊姊嫁在後門頭”長大的周作人回憶起薺菜,想到的有一道薺菜炒年糕。薺菜的鮮味充沛得足以揮霍到整盤米香清淡的年糕上,讓如白紙般木訥的年糕都添了幾分嬌俏。
興許是為了犒勞一下午的辛勤勞動,細細挑出的幾籃子薺菜有更隆重的吃法:包餛飩。
餛飩之於南方人猶如餃子之於北方,而且因為平時更不常吃,所以顯得尤為珍貴。薺菜汆過水,去掉土腥和澀味。這時候香氣已經豐盈得完全不需其他點綴。
肥瘦三七分的豬肉剁成餡,除了增強口感,更多是借油葷來滋潤薺菜略帶粗糲的口感。在有些地方,剁得細細的薺菜會和筍同烹,沾滿薺菜末的筍尖是鮮味的雙重暴擊,簡直堪稱奢侈。
所以在今天我要教大家做的薺菜餛飩裡,特別也加入了春筍,畢竟這是一年一會的鮮滋味呀,不吃個夠怎麼行!
接下來就跟我一起用一方餛飩皮把這生猛的春意一股腦兒裹起來吧,就算“野”遍天地,也要做一枚精緻的薺菜春筍餛飩呀~(下文材料大約可做45個餛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