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夜，香菸，獨身一人，趙傳的歌。“我很醜，可是我很溫柔……”

心藍忽然想起了北宋詞人賀鑄。《鷓鴣天·半死桐》重過閶門萬事非，同來何事不同歸？梧桐半死清霜後，頭白鴛鴦失伴飛。原上草，露初晞，舊棲新壠兩依依。空床臥聽南窗雨，誰復挑燈夜補衣？悼念亡妻之句飽含深情，哀婉悽絕，字字悲切，如泣如訴；《青玉案·橫塘路》凌波不過橫塘路，但目送，芳塵去。錦瑟華年誰與度？月橋花院，瑣窗朱戶，只有春知處。碧雲冉冉蘅皋暮，彩筆新題斷腸句。試問閒愁都幾許？一川菸草，滿城風絮，梅子黃時雨。借邂逅佳人，不知芳蹤，遐想住所，以菸草、風絮、梅雨三者博喻，深刻的勾畫出懷才不遇，閒愁滿腹，思妻情切的心緒。心藍一度認為，此處喻愁，強於以山喻愁者趙嘏雲“夕陽樓上山重疊，未抵閒愁一倍多”；以水喻愁者李後主“問君能有幾多愁，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”及秦少游“落紅萬點愁如海”甚多，佳甚。

可是這樣一個詞壇奇葩，卻長得身高七尺，面色鐵青，眉目聳拔，呵呵，人稱賀鬼頭。似乎更合乎他《六州歌頭》中豪放武夫形象。少年俠氣，交結五都雄。肝膽洞，毛髮聳。立談中，死生同，一諾千金重。推翹勇，矜豪縱，輕蓋擁，聯飛鞚，斗城東。轟飲酒壚，春色浮寒甕。吸海垂虹。閒呼鷹嗾犬，白羽摘雕弓，狡穴俄空，樂匆匆。 似黃梁夢，辭丹鳳；明月共，漾孤篷。官冗從，懷倥傯，落塵籠，簿書叢。鶡弁如雲眾，供粗用，忽奇功。笳鼓動，漁陽弄，思悲翁，不請長纓，系取天驕種。劍吼西風。恨登山臨水，手寄七絃桐，目送歸鴻。

在趙傳的低沉、深情的聲線中，聯想到賀鑄雖死於空寂之所，卻與趙氏合葬一穴，二十餘年漫漫長路，終走到渴望之盡頭，心藍終於明白，他一定是個醜並溫柔著的男人。“半死梧桐，失伴鴛鴦”，想到願意一起貧賤，盛夏為他修補“百結裘”的亡妻，這個面目粗獷鐵青的昂藏男兒一定心如刀割，才能寫下菸草連天、飛絮滿城、梅雨綿綿的絕唱，表達了無邊際，延綿無期的哀思。

就如午間心藍烹製的原汁虎皮燒辣椒，歷經了籽肉分離的別苦，被現實的壓力奪去了堅挺的身軀，在生活的熱鍋裡備受煎熬，結出一身斑駁惆悵的虎皮，雖然愈發顯得辛辣，卻始終儲存著一顆柔軟的心，呈現出醜並溫柔著的美好。

楚人心藍欣然收筆。